三体观影体（二十六）
【《时间之外的往事》(节选)
人体冬眠——人类在时间上的首次直立行走一项新技术，如果从社会学角度看可能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但当这项技术在孕育中或刚出生时，很少有人从这个角度来审视它。
……
但当这项技术即将成为现实时，从社会学角度对它仅仅 一瞥，就发现这可能是一个完全改变人类文明面貌的东西。这一切都基于一个信念：明天会更好。
……
所以，如果能够冬眠，很少有人愿意留在现在。从社会学角度审视冬眠技术，人们发现，同为生物学上的突破，与冬眠带来的麻烦相比，克隆人真是微不足道后者的问题只是伦理上的， 且只有基督教文化会感到头痛；冬眠的隐患却是现实的，并影响整个人类世界。这项技术一旦产业化，将有一部分人去未来的天堂，其余的人只能在灰头土脸的现实中为他们建设天堂。
但最令人担忧的是未来最大的一个诱惑：永生。随着分子生物学的进步，人们相信永生在一到两个世纪后 肯定能成为现实，那么那些现在就冬眠的幸运者就踏上了永生的第一个台阶。这样，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连死神都不公平了，其后果真的难以预料。这种局面很像危机爆发后的逃亡主义，以至于后来的历史学家们把它称为前逃亡主义或时间逃亡主义。危机前，各国政府对冬眠技术采取 了比对克隆人更严厉的压制措施。 但三体危机改变了一切，一夜之间，未来由天堂变成了地狱，甚至对于绝症患者，未来都失去了吸引力，也许他们醒来时世界已是一片火海，连止痛片都吃不上了。危机出现后，对冬眠技术的限制被全面解除，这项技术很快进入实用阶段，人类第一次拥有了大幅度跨越时间的能力。】
“我是说，你也喜欢未来吗。”罗辑对着史强耳语，对冬眠的分析令他瞪大了眼睛，或者说罗辑本身就没什么对于永生的渴望，因此很难朝这方面来想象。但是未来的确要方便得多——哪怕没有对于量子层面技术的突破也比现在要好。罗辑尤其喜欢出行的方面。飞行永远是每个人的梦。
“我想不了。”史强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但想了想似乎又在清理之中，史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实在是太晃了。”未来还有一种说法叫由于可利用的投影空间增多而随之带来的广告效应。罗辑仔细思考后发现他的确面对晃眼的广告而心生些烦意。“好吧。”他嘀咕了一句，仍然在竹蜻蜓背包和现代简约的生活方式中犹豫不决。
这时候维德冷笑了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不，并非所有，丁仪的视线投向罗辑和史强两人。
“没有那么简单。”丁仪试图清晰地解释这件事情，“如果按照人类往常的进程继续发展，太空必然不会成为资源倾斜的重点，那么以资源来支撑的，追求过得舒适的生活方式在人类的发展中将只作为一种很小的可能性出现。”就像后期的危机纪元。按照人类正常的时间线来说，量子科学技术的研究带来生活方式的大幅度跨进是存在可能的——危机纪元后期的景象，虽然看上去玄妙，但是仍在人类的想象范围内。
“可持续发展。”章北海适时在一旁补充。在大跃进过后的时代这话纯粹是无稽之谈。
罗辑耸耸肩：“我只是很好奇未来会长什么样。”他在心中思索没准冬眠技术开放后他会在垂垂老矣时躺进冬眠舱里，然后告诉工作人员请等到世界末日的时候叫他，他想见证一下……不过这话说出来他可能会被当成反社会人格然后连人带包裹一起踹出去。但谁知道呢，世界上的奇行种多到一个国家都装不下。
“谁知道。”丁仪说，“有那种可能我就等到量子技术大成之后我再钻出来。”罗辑想这人放到学生时代是要被老师带着鼓掌的。好吧，志向远大。
雷迪亚兹在一旁想象……他等到他的东南亚小国灭国或者崛起之后再出来，不过前者与后者都希望渺茫。他吸一口烟，想跟着耸耸肩却没力气起来——他还不如把钱捐了。
【为了调研冬眠技术，程心来到海南三亚。中国医学科学院最大的冬眠研究中心居然设在在这个炎热的地方。
……
当与中心的技术人员探讨设备的小型化时，程心突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如果冬眠中的人体温度要维持在零下五十摄氏度，那在寒冷的外太空中，冬眠舱需要的不是冷却，而是加热！特别是在海王星轨道外远离太阳的漫长航程中，空间温度接近绝对零度，维持零下五十摄氏度几乎像烧一个锅炉，考虑到一至两个世纪的续航时间，最可行的是使用同位素电池加热，那样的话，负责人说的一百吨竟没太大夸张！】
“这可有点难度。”丁仪若有所思。
程心想听他的话微微点头了，但她没点下去。如果不是如此多的技术壁垒云天明最终也不会变成这样。这让她感觉她是那个刽子手。在外太空漂泊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啊！想想程心就感觉她的心痛起来了，沉默不语地坐在一旁。
艾AA注意到她的表现，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或者说她找到了什么借口，她说，“别傻了，程心，我猜最先的牺牲者不是他——这件事你不负主要责任。”
该负主要责任的的确是维德——从理论提出和决策的角度上的确如此。但是程心是不认的。这一点上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哪怕是善良也罢出于性格特征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也罢，程心不修习法律；却的确把自己摆在帮凶的位置上。
“但我是有责任的。”程心小声对着艾AA说。艾AA不太见得了她这样子了。对于艾AA来说她总喜欢她的偶像和朋友，那个阳光，开朗而热情的女孩，知道真相太多显然对她造成了太多负面影响，艾AA除了一阵阵的心疼感之外并做不了什么。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程心清醒之前她就明白对于程心来说执剑人的位置是轻而易举的，但是程心显然并不像她一样没心没肺。（对于艾AA的时代来说这是个极优秀的品质）
艾AA属于那些认为在三体到达地球之前能苟延残喘的一类人群；受到一些所谓前卫思想（和自己的想法）的影响她觉得三体不坏也不好，但总比地球注定毁灭要好些，毕竟她对逃离地球不抱期望——她活在当下。但是程心不一样，她想了想她认为对于程心好的事物程心并不认为好，自责会变成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身上。她担忧起来了：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让程心去竞选这个执剑人。让维德去，让谁去，只要程心安然无恙就好。无论是谁干了些什么，肯定都有舆论说明：程心会比他做得更好，哪怕有一些可以忽略的，批评程心为什么不去竞选执剑人的，也比她按不下按钮之后所面对的心理压力要好得多。艾AA有些后悔了——她二十多年的一生中近乎从未后悔。此时用在了程心身上。但接下来的事情让她稍稍改变了些主意。
【在回到总部的汇报会上，各方的调研结果汇总后，人们再次陷人深深的沮丧之中，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们对维德有所期待。
“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我不是上帝！”维德扫视着会场说，“你们的国家把你们派到这里来做什么？ 肯定不是养老和只报告坏消息吧？ 我没有办法，解决这样的问题是你们的事情！”他说完使劲一蹬桌腿，在刺耳的响声中，椅子比哪次滑得都远，同时他第一次违反会议室不能抽烟的规定，点上了一支雪茄。
人们又把目光转到新来的几位冬眠技术专家身上，他们都一言不发 并非是在思考，而是带着一种来自专业尊严的怒气：这些偏执狂在要求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也许……”程心怯生生地吐出两个字，犹豫地看看周围，她还是不习惯 MD，“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维德把这话同烟雾一齐向她吐出来。
“也许……不一定要送活人。”程心说。 人们面面相觑，然后都询问地看着冬眠专家们，他们都摇摇头，表示不送活人的事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程心接着解释：“把人急速冷冻到超低温，零下两百摄氏度以下，然后发射。不需要生命维持和加热系统，只有单人太空舱，可以做得很小很轻薄，加上人体，总质量一百一十公斤左右应该够了。这个人对人类而言肯定是处于死亡状态，但对三体人呢？”
一位冬眠专家说：“把急速深冻的人体复活，最大的障碍是防止解冻过程中细胞结构的破坏，就像冻豆腐，解冻后成了海绵状，哦，你们大概没吃过冻豆腐吧？’‘这个来自中国的专家问在场的西方人，大家都表示即没吃过，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在三体人那里，也许他们有某种方法防止这种损害，比如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毫秒，甚至一微秒，使整个人体瞬同时解冻到正常体温，这个人类做不到。我们当然可以做到一毫秒解冻， 但同时人体将被高温气化。“
程心并没有太注意听他的话，她现在的思想集中在一点上：这个被冷冻到零下两百多摄氏度送人太空的人将是谁。她努力不择手段地前进， 但脚步还是在颤抖。
“很好。”维德对程心点点头，在她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表扬下属。】
众人都彻彻底底地惊讶住了。程心。这个看上去懦弱的，但聪明的女孩儿，让众人彻底颠覆了对于阶梯计划的印象，以往他们以为阶梯计划是维德来主要负责并且推进的，但是程心却在里面起到了完全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作用。甚至云天明的视线都带有一丝震惊。
维德举了举烟。这动作近乎与耸肩无异。但他的目光却实实在在地说明了一件事情了：现在，谁才是那个魔鬼？维德吸了一口烟。他那时候确实重视这个女孩儿，认为她是能干大事的人，然后她就开始退步。一退再退。这是一种拦不住的退却，无论怎么培养她都回答不出她入职时的第一个问题——她只是个，或许该称作母亲的人，一旦伤害到她的任何一个孩子母性就会压过兽性。
章北海对这个女孩儿投来了疑问的眼神，这是他切切实实没想到的，而丁仪则向后微微仰了身。与此同时艾AA的面色都复杂了些许。如果说送一个人冬眠人到外太空漂泊已然克服了人类的道德底线，那么程心此时提出的想法再次突破它了（如果它仍旧存在的话），杀死一个人并送到外太空去比送一个活人到外太空去并不相同，虽然分不清楚哪个要更可怜些。
“这有什么？”罗辑撑着脸问，“你们还没有习惯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依次朝着泰勒，朝着雷迪亚兹，朝着ETO。众人才纷纷醒过来其实并没有特别的什么不同。只是反差太过强烈。
“外星人入侵这件事感觉逼疯太多人了。”史强感慨，他想起汪淼和丁仪。丁仪应和地笑了一下，那句：我们是虫子！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来。紧接着他摇了摇头，这个事说起来太复杂了，他想起维德，想起程心，不知道该称它是逼疯了人，还是解放了人。或者说人的疯就是一种兽性。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墨子他们阴沉着脸。这个计划的镜头越多说明它越重要，感觉上极有可能成为翻盘的关键。诺依曼此时却在一旁嘀咕一句，“我想我们比他们要好得多。”
【由于特别联大今晚向世界公布面壁计划，PDC 会议推迟了一个多小时，PIA 的人只能在会场外的大厅中等待。在以前的各次会议上，只有维德和瓦季姆能够进入会场，其他人只能等在外面，当咨询涉及到他们 中某人的专业时才被进去。但这次。维德让程心同他们一起去开会，对一名低级助理而言。这是不寻常的重视。
……
当那个着名的刺杀事件发生时，这里没有人听到枪声，只是透过玻璃大门看到外面突然出现的 骚乱。程心随着其他人跑出去，立刻被空中直升机的探照灯炫花了眼。
“嗯嗨嗨！ 刚有个面壁者干掉了耶！”较早出去的一个同事跑过来 喊道，“听看到的人说他中了好几枪，给打爆了头！”
“面壁者都是谁？’维德冷淡地问道，”眼前的事件仍没引起他太大的兴趣。
“我也不太清楚。听其中有三个都是受到关注的候选人，只有这个， 被杀的这个，”他指指程心，“是你的同胞，可没人知道他，一个无名小辈。”
“这个非常时代没有无名小辈。”维德说，“任何普通人都可能随时被委以重任，任何显要人物也可能随时被取代。”后面这两句话。说前一句时他看着程心，后一句看着瓦季姆，然后，他被一名 PDC会议秘书叫到一边去了。
“他在威胁我。”瓦季姆低声对身边的程心说，“昨天发脾气时，他说你都可以取代我。“
“瓦季姆，我……”瓦季姆对程心抬起一只手，探照灯的光芒穿过他的手，照出里面的血色。“他不是开玩笑，这个机构的人事操作不需遵循常规。而你，沉稳、扎实，勤奋，又不乏创造力，特别是你的贵任心，超出工作层面之上的责任心，我很少在其他姑娘身上看到。程，真的。我很高兴你能代替我，但你还代替不了我。”他抬头望着周围的混乱，“因为你不会把你妈卖给妓院，在这方面你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你永远是。”】
罗辑的关注点落在枪口上。噢，他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自己——他勉强扯起嘴角。他本能问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但他那时候全然在状况外，此时他成了PIA嘴里的笑话。无名小辈，赌注的对象，说得很正确。他看着维德，维德，哪怕是特地的隐喻，都透着客观。他反而觉得维德像一部机器，比章北海更像，若是放到章北海的处境中他前面大概会做出章北海一样的选择，但他一定是最先按下按钮收取胜利的那个。
“他是那个原本的牺牲品，对吗？”艾AA轻声问。程心微微点头了，发出一声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发出没有的“嗯”。她看着瓦季姆。她第一次对这番话有了新的解读，以往她沉浸只在痛苦中没来得及再思索一番，现在她细细地看他，这个马上要被维德杀害的男人，他这番话是金玉良言，她想。可惜她领悟得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晚到了什么都来不及的程度。
她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会躺着上三百粉呃感到了羞愧感于是迅速更新（）
（依旧是求评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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